第三十七章《月亮与六便士》（37）

    ??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非常糟糕。斯特罗夫一天两次去医院，打探他妻子的情况，她仍然拒绝见他；一开始他带着宽慰与希望回来，因为他被告知她似乎越来越好了，後来又开始绝望，因为医生曾担心的并发症真的出现了，康复是不可能的了。护士很同情他的痛苦，但是她说不出什麽能安慰他的话。那个可怜的女人静静地躺着，拒绝开口说话，用眼睛来表示自己的意图，仿佛她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。现在只是一天还是两天的问题了；接着，一天晚上很晚了，斯特罗夫来看我，我知道是来告诉我她死了。他完全筋疲力尽了。他终於不再滔滔不绝，他疲惫地在我的沙发上倒下。我觉得说什麽安慰的话都没有用，於是我就让他静静地躺在那儿。我担心，如果我看书，他会认为我冷酷无情，於是，我坐在窗边，抽了一支烟，直到他想开口讲话。

    ??“你一直对我很好，”最後他说，“大家都很好。”

    ??“废话。”我说，有一点点尴尬。

    ??“在医院，他们告诉我我可以等。他们给我一把椅子，我就坐在门外。她失去意识的时候，他们说我可以进去。她的嘴和下巴都被酸烧坏了。看到她漂亮的皮肤伤痕累累真是痛苦极了。她死得非常平静，因此，直到护士告诉我，我才意识到她死了。”

    ??他疲惫不堪，已无力哭泣。他无力地仰面躺着，仿佛浑身的力气已从四肢流走了，不一会儿，我看到他睡着了。整整一个星期以来，这是他第一次自然睡眠。自然，有时相当残酷，有时又非常仁慈。我给他盖上被子，把灯光调暗。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，他还睡着。他动都没动过。他的金丝边眼镜仍然架在鼻子上。